9CaKrnKoWjp world.huanqiu.comarticle特朗普的2020丨欧洲或不得不准备继续忍受“损友”的煎熬/e3pmh22ph/e3pmh2398【编者按】 14日,法国、英国和德国宣布已正式启动伊核协议中规定的争端解决机制,指控伊朗违反伊核协议规定。然而,美国媒体很快曝出内幕,特朗普政府以加征关税威胁英法德对伊朗施压。一位欧洲官员称,美国的举动相当于“勒索”,通过关税对欧洲外交政策强加指令。 自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美欧关系龃龉不断。2020年将决定欧洲在未来四年是否还要面对一个以特朗普为总统的美国,这一年的美欧关系又会如何发展? 澎湃新闻“外交学人”今日继续刊出研究报告《特朗普还能走多远?》中的文章。本报告由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于1月13日发布。 特朗普 资料图2019年的欧美关系在下行轨道上继续前进。由于欧盟和主要欧洲大国忙于选举、改革和脱欧等内部政治议程,加之特朗普连任势头很猛,欧美之间的口水仗有所降温但政治对垒持续;欧美经贸摩擦不断,在贸易谈判陷入僵局、世贸组织面临停摆之际,欧美之间的局部关税战此起彼伏;在伊核协议、叙利亚问题、中导条约和北约等地区安全及多边事务中,欧美矛盾继续积累。临近岁末,特朗普政府对“北溪-2”天然气管线的一纸制裁,更将欧美这对盟友之间相互损害的剧情延续到了2020年。 政治对垒:维稳与拆台之争 随着特朗普执政进入第三个年头,欧美之间的政治对垒进入新阶段。欧洲需要接连应对议会选举、欧盟机构换届和英国脱欧等重大政治议程,政治内向、维稳的态势明显。同时,在经历了前两年既想“改造”特朗普又想影响美国议会但效果不彰的情况下,欧洲也开始调整其处理对美关系的策略。随着特朗普连任势头上升,欧洲对美政策也更加务实,开始为欧美关系变化的长期化做准备。 与前两年因在政治上不适应特朗普而大打口水仗不同,欧盟机构和欧洲大国对美开始采取减少公开争吵、避免美国“脱钩”但又不做原则性退让的策略。 在推行“美国第一”的目标下,特朗普政府继续加大了对欧洲分化、给欧盟拆台的力度。对美国安全需求上升并与欧盟离心倾向增大的中东欧国家成为特朗普政府拉拢的主要对象。2019年2月,美国和波兰举办中东问题部长级会议,力邀40多国官员出席,其目的是在维护伊核协议问题上从内部分化欧盟立场。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以及限制5G市场准入等也主要是从中东欧国家打开缺口,进而影响欧盟层面在能源进口和电信市场的统一规则。 深陷“脱欧”困境的英国也成为美国对欧洲施加影响的重点。特朗普得以正式访英并率全家出行,为对英国和欧盟施加影响,不仅抛出了“尽快开启并达成英美自贸谈判”的诱饵,还对英国首相的有力竞争者约翰逊频频示好(编注:特朗普此次访英在2019年6月)。但特朗普在英国民意中形象不佳,又遭到伦敦市长的冷遇和批评,其英国之行可谓铩羽而归。 尽管特朗普个人及其对欧政策在欧洲主要国家政府和民意中遭到批评和反对,但其所代表的“自私自利的民族主义”(法国总统马克龙语)对于欧洲右翼民粹势力仍颇具吸引力。来自右翼民粹政党、试图发动提前大选独掌权柄但落败的意大利前内政部长萨尔维尼,就在2019年年底宣称将卷土重来,并坦承其底气就是“将与特朗普结盟”。 经贸摩擦:双边与多边交锋 2019年欧美经贸摩擦主要集中在双边贸易谈判停滞不前、关税战针锋相对以及世贸组织改革前景分歧加大三大问题上,而三大问题之间又相互激化,导致欧美经贸摩擦愈发难分难解。在贸易谈判问题上,欧美在谈判目标、要价重点和条件上都存在很大差距。2018年7月欧委会主席容克访美期间与特朗普达成开启欧美贸易谈判的意向,当时欧方的主要目的是避免因美方单方面提高钢铝产品进口税而引发贸易战,并通过双边谈判的方式打乱特朗普单边施压的节奏,权益之计的色彩很浓。 美国方面则希望通过谈判从欧盟拿到多数货物贸易领域的“对等关税”。因此尽管双方提出了“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的高目标,但从一开始就由于法国反对将农产品纳入谈判范围、欧盟设置了美方不得在谈判期间对欧方汽车产品征税的前提条件,以及特朗普无意在汽车领域接受“零关税”而陷入僵局。由于法德两国要确保各自的农业和汽车领域不受谈判影响,特朗普在美国国会的压力下难以在农产品问题上让步,欧美贸易谈判立场分歧过大,在2020年依然是难解之局。 为摆脱被美方利用关税大棒单方施压的困境,欧洲方面在2019年进行了反击。先是法国在年初通过了对科技企业征收“数字税”的法案,将对全球收入超过7.5亿欧元(8.34亿美元)、在法国地区的数字服务收入超过2500万欧元(2700万美元)的公司征税3%。由于符合征税条件的多为美国企业,尤其是谷歌、苹果、脸书和亚马逊四家美企巨头,美国政府对此强烈反对,认定“数字服务税”为“不合理税种”并对法国发起“301调查”。在法美磋商未果后,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2019年年底提议向包括奶酪和葡萄酒在内的63项、总价值24亿美元的法国产品加征最高100%的关税。 除数字税外,持续多年的欧美航空补贴争端在2019年因世贸组织作出有利于美方的裁决而发酵。世贸组织裁定欧盟国家政府非法为空客公司提供补贴,美国可对价值75亿美元的欧盟商品和服务加征关税。美方为此对欧洲开出的征税清单涉及民用飞机、农产品和工业制成品,重点打击英、法、德、西四个空客生产国。欧方在寻求和解未果后,也开出了价值120亿美元的关税报复清单,并继续向世贸组织申请裁决。但由于美国的阻挠,世贸组织争端上诉机构因法官人数不足于12月11日陷入瘫痪,无法作出判决。 美国通过单边行径导致欧方在航空补贴争端中吃了亏,被欧方认为是“短视行为”,也迫使欧方开始反思并调整此前在世贸组织改革问题上附和美方的做法。在美国肆意破坏多边机制、重点打击欧洲大国的政策下,2020年欧美经贸摩擦仍将处于多发状态。 国际安全:分歧与矛盾累积 除在政治与经贸领域进行博弈外,欧美在伊核协议、中导条约、叙利亚问题和北约等地区与国际安全事务中的矛盾有增无减。在无力阻止美国任性退群、随意甩锅的形势下,欧洲采取了既羁縻又抗争的对策。 在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英法德等欧洲缔约方为规避美方制裁,试图建立避开SWIFT美元结算体系的支付机制以支撑对伊朗贸易,同时为避免在美国和伊朗之间受“夹板气”,一方面劝说美方重启谈判并推动美伊直接对话,另一方面与中俄加强协调。2019年8月美国借口因“俄罗斯违约”而宣布退出《中导条约》,导致国际核军控体系动摇,欧洲国家首当其冲、深受其害。在无法对美国政策施加影响的情况下,欧洲国家尤其是德国提议进行有关核军备控制的新谈判,并附议美国要将中国纳入新谈判框架。 叙利亚问题的解决方向是关乎欧洲周边安全的重大问题,欧洲既想施加影响,又深感力所不及,希望美国能保持其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而由欧洲提供协助。但美军撤出和土耳其军队挺进导致叙利亚局势出现俄、土联手掌控的局面,打破了欧洲想借美国势力控制周边局势的算计,让试图将安全隐患阻挡在边界之外的一些欧洲国家大为失望和愤怒。法国总统马克龙对于美国和土耳其作为北约盟国未经协调甚至未做通报就采取“牺牲”欧洲盟国的行动大为光火,这成为他在北约领导人会议召开前夕公开发表北约“脑死亡”言论的直接导火索。 2019年是北约成立70年和冷战结束30年,为弥合其内部尤其是欧美盟国之间的分歧,北约原打算在伦敦开一场“团结和胜利”的大会,但马克龙有关北约“脑死亡”的批评引发风波、特朗普继续催缴军费以及土耳其出兵叙利亚等事件却让会议开出了“分化和沮丧”的后果。特朗普得意于满足北约军费开支占GDP2%指标的欧洲国家已增加到8个,并提出了未来军费开支GDP占比将提升到2.5%的“新目标”,但拥有欧洲最大GDP也是军费支出最具重要性的德国仍口惠而实不至,并联手法国继续推动欧盟自身安全和防务能力建设。 在特朗普将北约视作“商业工具”(马克龙语)的背景下,欧美在战略利益和安全目标上的差异被进一步放大且难以弥合。 2019年底美国对“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制裁再次凸显了欧美在战略安全领域的分歧,这次美国在欧洲方面的主要对手换成了德国。尽管德国在此前有关北约“脑死亡”的争论中站在了美国一边,但并未换来美国在打击德俄能源交易上的心慈手软。 通过波罗的海直接联通俄罗斯与德国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是德国和其他严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欧洲国家试图绕开现有的乌克兰和波兰管线、确保自身能源供应安全的产物。美国从项目一开始就对德施压,认为俄罗斯将借能源对欧洲施加更大的战略影响,“损害美国及其盟友的安全”,但其真实目的是不愿看到经济实惠的俄罗斯能源将性价比不高的美国输欧液化天然气挤出欧洲市场。 在美国的一纸制裁令下,参与项目的英、法、德、奥等国企业和个人都将面临账户冻结、高额罚款和入境限制等严厉措施,致使参与项目最后100多公里管线铺设的瑞士公司被迫中止施工。在美国的治外法权和长臂管辖打击下,首当其冲的德国除了争取在60天过渡期内与美国达成妥协外也拿不出更有效的应对办法。欧美俄围绕“北溪-2”项目的博弈攸关各方能源、安全和战略利益,展现出当前欧美关系的复杂背景和深刻矛盾。 2020年的欧美关系将因双方进入不同的政治周期但面对持续的利益纠葛而呈现出更为跌宕起伏的剧情。美国将进入总统大选时刻,欧洲将不得不做好迎接特朗普新任期的各种准备。 新一届欧盟机构以推进“绿色新政”、实现科技产业自强和“专注地缘政治”为目标开启施政,其如何处理对美关系将是检验其成色的重要标志。欧美贸易谈判、关税纷争和世贸组织等问题或将破局,伊核问题、叙利亚局势也将进入高风险期。在加强战略自主建设、摆脱对美国依赖的长期目标和仍严重依赖于美国市场和安全保护的现实之间,欧洲仍将备受煎熬。 (作者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本文原标题《欧美“盟友”变“损友”》) 1579245300000责编:杨阳澎湃新闻157924530000011["9CaKrnKoW7O","9CaKrnKoVPi","9CaKrnKoVE8","9CaKrnKoVE7","9CaKrnKoV8B"]//himg2.huanqiucdn.cn/attachment2010/2020/0117/20200117031659362.jpg{"email":"yangyang@huanqiu.com","name":"杨阳"}
【编者按】 14日,法国、英国和德国宣布已正式启动伊核协议中规定的争端解决机制,指控伊朗违反伊核协议规定。然而,美国媒体很快曝出内幕,特朗普政府以加征关税威胁英法德对伊朗施压。一位欧洲官员称,美国的举动相当于“勒索”,通过关税对欧洲外交政策强加指令。 自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美欧关系龃龉不断。2020年将决定欧洲在未来四年是否还要面对一个以特朗普为总统的美国,这一年的美欧关系又会如何发展? 澎湃新闻“外交学人”今日继续刊出研究报告《特朗普还能走多远?》中的文章。本报告由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于1月13日发布。 特朗普 资料图2019年的欧美关系在下行轨道上继续前进。由于欧盟和主要欧洲大国忙于选举、改革和脱欧等内部政治议程,加之特朗普连任势头很猛,欧美之间的口水仗有所降温但政治对垒持续;欧美经贸摩擦不断,在贸易谈判陷入僵局、世贸组织面临停摆之际,欧美之间的局部关税战此起彼伏;在伊核协议、叙利亚问题、中导条约和北约等地区安全及多边事务中,欧美矛盾继续积累。临近岁末,特朗普政府对“北溪-2”天然气管线的一纸制裁,更将欧美这对盟友之间相互损害的剧情延续到了2020年。 政治对垒:维稳与拆台之争 随着特朗普执政进入第三个年头,欧美之间的政治对垒进入新阶段。欧洲需要接连应对议会选举、欧盟机构换届和英国脱欧等重大政治议程,政治内向、维稳的态势明显。同时,在经历了前两年既想“改造”特朗普又想影响美国议会但效果不彰的情况下,欧洲也开始调整其处理对美关系的策略。随着特朗普连任势头上升,欧洲对美政策也更加务实,开始为欧美关系变化的长期化做准备。 与前两年因在政治上不适应特朗普而大打口水仗不同,欧盟机构和欧洲大国对美开始采取减少公开争吵、避免美国“脱钩”但又不做原则性退让的策略。 在推行“美国第一”的目标下,特朗普政府继续加大了对欧洲分化、给欧盟拆台的力度。对美国安全需求上升并与欧盟离心倾向增大的中东欧国家成为特朗普政府拉拢的主要对象。2019年2月,美国和波兰举办中东问题部长级会议,力邀40多国官员出席,其目的是在维护伊核协议问题上从内部分化欧盟立场。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以及限制5G市场准入等也主要是从中东欧国家打开缺口,进而影响欧盟层面在能源进口和电信市场的统一规则。 深陷“脱欧”困境的英国也成为美国对欧洲施加影响的重点。特朗普得以正式访英并率全家出行,为对英国和欧盟施加影响,不仅抛出了“尽快开启并达成英美自贸谈判”的诱饵,还对英国首相的有力竞争者约翰逊频频示好(编注:特朗普此次访英在2019年6月)。但特朗普在英国民意中形象不佳,又遭到伦敦市长的冷遇和批评,其英国之行可谓铩羽而归。 尽管特朗普个人及其对欧政策在欧洲主要国家政府和民意中遭到批评和反对,但其所代表的“自私自利的民族主义”(法国总统马克龙语)对于欧洲右翼民粹势力仍颇具吸引力。来自右翼民粹政党、试图发动提前大选独掌权柄但落败的意大利前内政部长萨尔维尼,就在2019年年底宣称将卷土重来,并坦承其底气就是“将与特朗普结盟”。 经贸摩擦:双边与多边交锋 2019年欧美经贸摩擦主要集中在双边贸易谈判停滞不前、关税战针锋相对以及世贸组织改革前景分歧加大三大问题上,而三大问题之间又相互激化,导致欧美经贸摩擦愈发难分难解。在贸易谈判问题上,欧美在谈判目标、要价重点和条件上都存在很大差距。2018年7月欧委会主席容克访美期间与特朗普达成开启欧美贸易谈判的意向,当时欧方的主要目的是避免因美方单方面提高钢铝产品进口税而引发贸易战,并通过双边谈判的方式打乱特朗普单边施压的节奏,权益之计的色彩很浓。 美国方面则希望通过谈判从欧盟拿到多数货物贸易领域的“对等关税”。因此尽管双方提出了“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的高目标,但从一开始就由于法国反对将农产品纳入谈判范围、欧盟设置了美方不得在谈判期间对欧方汽车产品征税的前提条件,以及特朗普无意在汽车领域接受“零关税”而陷入僵局。由于法德两国要确保各自的农业和汽车领域不受谈判影响,特朗普在美国国会的压力下难以在农产品问题上让步,欧美贸易谈判立场分歧过大,在2020年依然是难解之局。 为摆脱被美方利用关税大棒单方施压的困境,欧洲方面在2019年进行了反击。先是法国在年初通过了对科技企业征收“数字税”的法案,将对全球收入超过7.5亿欧元(8.34亿美元)、在法国地区的数字服务收入超过2500万欧元(2700万美元)的公司征税3%。由于符合征税条件的多为美国企业,尤其是谷歌、苹果、脸书和亚马逊四家美企巨头,美国政府对此强烈反对,认定“数字服务税”为“不合理税种”并对法国发起“301调查”。在法美磋商未果后,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2019年年底提议向包括奶酪和葡萄酒在内的63项、总价值24亿美元的法国产品加征最高100%的关税。 除数字税外,持续多年的欧美航空补贴争端在2019年因世贸组织作出有利于美方的裁决而发酵。世贸组织裁定欧盟国家政府非法为空客公司提供补贴,美国可对价值75亿美元的欧盟商品和服务加征关税。美方为此对欧洲开出的征税清单涉及民用飞机、农产品和工业制成品,重点打击英、法、德、西四个空客生产国。欧方在寻求和解未果后,也开出了价值120亿美元的关税报复清单,并继续向世贸组织申请裁决。但由于美国的阻挠,世贸组织争端上诉机构因法官人数不足于12月11日陷入瘫痪,无法作出判决。 美国通过单边行径导致欧方在航空补贴争端中吃了亏,被欧方认为是“短视行为”,也迫使欧方开始反思并调整此前在世贸组织改革问题上附和美方的做法。在美国肆意破坏多边机制、重点打击欧洲大国的政策下,2020年欧美经贸摩擦仍将处于多发状态。 国际安全:分歧与矛盾累积 除在政治与经贸领域进行博弈外,欧美在伊核协议、中导条约、叙利亚问题和北约等地区与国际安全事务中的矛盾有增无减。在无力阻止美国任性退群、随意甩锅的形势下,欧洲采取了既羁縻又抗争的对策。 在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英法德等欧洲缔约方为规避美方制裁,试图建立避开SWIFT美元结算体系的支付机制以支撑对伊朗贸易,同时为避免在美国和伊朗之间受“夹板气”,一方面劝说美方重启谈判并推动美伊直接对话,另一方面与中俄加强协调。2019年8月美国借口因“俄罗斯违约”而宣布退出《中导条约》,导致国际核军控体系动摇,欧洲国家首当其冲、深受其害。在无法对美国政策施加影响的情况下,欧洲国家尤其是德国提议进行有关核军备控制的新谈判,并附议美国要将中国纳入新谈判框架。 叙利亚问题的解决方向是关乎欧洲周边安全的重大问题,欧洲既想施加影响,又深感力所不及,希望美国能保持其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而由欧洲提供协助。但美军撤出和土耳其军队挺进导致叙利亚局势出现俄、土联手掌控的局面,打破了欧洲想借美国势力控制周边局势的算计,让试图将安全隐患阻挡在边界之外的一些欧洲国家大为失望和愤怒。法国总统马克龙对于美国和土耳其作为北约盟国未经协调甚至未做通报就采取“牺牲”欧洲盟国的行动大为光火,这成为他在北约领导人会议召开前夕公开发表北约“脑死亡”言论的直接导火索。 2019年是北约成立70年和冷战结束30年,为弥合其内部尤其是欧美盟国之间的分歧,北约原打算在伦敦开一场“团结和胜利”的大会,但马克龙有关北约“脑死亡”的批评引发风波、特朗普继续催缴军费以及土耳其出兵叙利亚等事件却让会议开出了“分化和沮丧”的后果。特朗普得意于满足北约军费开支占GDP2%指标的欧洲国家已增加到8个,并提出了未来军费开支GDP占比将提升到2.5%的“新目标”,但拥有欧洲最大GDP也是军费支出最具重要性的德国仍口惠而实不至,并联手法国继续推动欧盟自身安全和防务能力建设。 在特朗普将北约视作“商业工具”(马克龙语)的背景下,欧美在战略利益和安全目标上的差异被进一步放大且难以弥合。 2019年底美国对“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制裁再次凸显了欧美在战略安全领域的分歧,这次美国在欧洲方面的主要对手换成了德国。尽管德国在此前有关北约“脑死亡”的争论中站在了美国一边,但并未换来美国在打击德俄能源交易上的心慈手软。 通过波罗的海直接联通俄罗斯与德国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是德国和其他严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欧洲国家试图绕开现有的乌克兰和波兰管线、确保自身能源供应安全的产物。美国从项目一开始就对德施压,认为俄罗斯将借能源对欧洲施加更大的战略影响,“损害美国及其盟友的安全”,但其真实目的是不愿看到经济实惠的俄罗斯能源将性价比不高的美国输欧液化天然气挤出欧洲市场。 在美国的一纸制裁令下,参与项目的英、法、德、奥等国企业和个人都将面临账户冻结、高额罚款和入境限制等严厉措施,致使参与项目最后100多公里管线铺设的瑞士公司被迫中止施工。在美国的治外法权和长臂管辖打击下,首当其冲的德国除了争取在60天过渡期内与美国达成妥协外也拿不出更有效的应对办法。欧美俄围绕“北溪-2”项目的博弈攸关各方能源、安全和战略利益,展现出当前欧美关系的复杂背景和深刻矛盾。 2020年的欧美关系将因双方进入不同的政治周期但面对持续的利益纠葛而呈现出更为跌宕起伏的剧情。美国将进入总统大选时刻,欧洲将不得不做好迎接特朗普新任期的各种准备。 新一届欧盟机构以推进“绿色新政”、实现科技产业自强和“专注地缘政治”为目标开启施政,其如何处理对美关系将是检验其成色的重要标志。欧美贸易谈判、关税纷争和世贸组织等问题或将破局,伊核问题、叙利亚局势也将进入高风险期。在加强战略自主建设、摆脱对美国依赖的长期目标和仍严重依赖于美国市场和安全保护的现实之间,欧洲仍将备受煎熬。 (作者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本文原标题《欧美“盟友”变“损友”》)